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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渙別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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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渙別怕

“小蛾子~”

少女伏趴在地,一手托著腮,一手正執著狗尾巴草在撓少年的下頜:“不要生氣了嘛,我同你道歉。”

景葵窩在樹根下把自己抱成一團,他哼了一聲扭過頭去,不理會眼前人的致歉。

離渙搖蕩著雙腿百無聊賴,偏要哄他:“你要怎樣才可以理我嘛,不然我去采花花給你吃?”

現下兩人已身處獵場,競賽明日才開場,天色也暗了,眼前這只大蛾子自打被扔進來便蜷在此處悶不做聲。

離渙從地上坐起,雙手捧過他氣鼓鼓的臉,再次哄道:“我給你講故事,你理我一下好不好?”

少年撅起的唇可以掛個油瓶,惹得離渙想笑卻又忍住,她索性從懷裏摸出一顆糖,抓著他的手置於他掌心:“小蛾子不哭嘛,給你糖糖吃。”

低眸瞧見手心用油紙包裹的拇指般大小的糖果,一股異樣的親切劃過心間,景葵擡頭,這才仔細打量眼前少女,清純無害的少女生了一雙漆黑靈動的瞳眸,粉嫩的臉頰如初開的芙蕖,盈盈出水,惹人憐愛。

但正是因為這張臉,在兩個時辰前,他還是蝴蝶的形態時,從醉意中清醒睜眼,便見到面上兩人一人手中一筷,施以靈力在他身上做標記,甚至要將他分屍,嚇得他四處飛撲,而這位看似無害的少女卻非要撲住他,致使他驚慌之下現了身形。

瞧他一臉仇意地盯著自己,離渙不甚在意,倒是幹脆剝去糖紙捏著他的嘴將那顆糖塞入他口中,自宣其主:“吶,吃了我的糖,不許生氣了。”

景葵睜眼瞪她,卻在嘗到甜味的一瞬消下怒氣,而後咯吱咯吱地嚼著糖塊,哼唧哼唧:“你到底是哪裏來的嘛。”

“離焰宮呀。”離渙毫不猶豫地答道。

“咳!”一口糖險些嗆死,景葵擡眸,以為自己聽錯了,“你、離焰宮?”

離渙點點頭。

景葵斜眼再次上下打量她一番,口中的糖不知不覺已被嚼完,他忽想起那日簡疊與他說的話……

眉峰一挑,方才的自閉之態不覆存在:“你方才不是說要講故事給我聽麽?”

不知他為何又突然理她,還要聽故事,離渙也未做多想,隨即點點頭。

景葵眼中劃過狡黠,故作沈吟:“我聽說你們離焰宮當年的少君主,很是威風,不知他是你何人。”

離渙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樹枝把玩,答道:“是我哥哥。”

景葵噎住一口氣,險些又嗆到自己。

不過……二人既是兄妹,不如先從她下手套套近乎。

心中盤算一番後,景葵清清嗓,又問:“那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離渙,小名啊換,好聽吧,哥哥取的。”言語之間,她還有幾分自豪,似乎對他口中的那位兄長很是欽佩。

將她的喜悅收入眼中,景葵又再探問:“那你哥哥今日怎麽不來?”

離渙鼓腮,雲淡風輕:“他死啦。”

“……死了?”這個回答顯然讓人措不及防,景葵倒真好奇了起來。

“這樣——”枯枝戳中他心房的位置,離渙一臉淡然地以手中之物做示意,“被一箭穿心。”

景葵摸摸心口,吞下一口氣息,不知是悚然還是可惜:“他不是很厲害嗎,怎麽會……”

離渙無所謂地聳聳肩:“那不是你師父更厲害嘛。”

“誰?”景葵眉峰一蹙,詫異詢問,“你說誰?”

離渙疑惑:“方才在宴中為你賠罪的那個不是你師父嗎?”

景葵抿唇,默言森*晚*整*理。

半晌之後,他才出聲又問:“那你此來不會是為刺殺他的吧?”

離渙輕笑:“你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嗎?”

景葵撲閃了兩下眼睫,一時又無言。

離渙折斷手中枯樹枝,補充道:“他殺的是我哥哥,又不是我。”

……遇上這樣的妹妹,真是三生有幸。

她斂去面上的淡然,將方才折斷的兩截枯樹枝一根挨著另外一根擺放在一處,沈聲道:“再說了,哥哥說過,無論你師父對他做了什麽,都不許任何人傷害他。”

景葵並未註意到她手中擺弄的兩根樹枝似是意有所指,只在心中暗自思忖:

莫不是那位少君主搶了師尊的心上人,心中有愧,故而留下此話?

離渙並不知他心中所想,擡頭之間所有的傷情已煙消雲散:“現在該說出你的故事啦,你說你這麽醜的,那位叔叔怎麽就看上你了?”

醜葵:“……”

“哎,別難過,”離渙一手搭上他的肩安慰,“雖然你現在只是一縷魂魄,但好歹也與叔叔廝守在一起了。”

一縷魂魄:“………”

“斷袖也無妨,說來讓我聽聽!”她大有聽樂子的興致兩眼放光 ,可見人用冷漠的深情盯著她,她哼聲抱胸,“算了吧,小氣鬼!”

兩人在宴中本就進食不多,被扔進這獵場也有幾個時辰,此刻二人的肚子都餓得咕咕響。

有話本雲:同是天涯淪落人,除卻巫山不是雲。

景葵:“話本是這麽說的嗎?”

離渙:“啊呀,差不多啦,我好餓,你快點起來我們去找吃的。”

一個時辰後。

一只被拔了毛的野雞已洗凈去了內臟,腹中塞以野蔥去腥,用林中采摘的寬竹之葉將野雞包裹,束以衣上撕下的布條裹住,而後擇一黃土之地,刨洞將其埋入其中,面上堆枯枝,生火烤制,便是簡單粗糙一點的一味美食。

離渙聞著香味流口水,直舔唇齒,連連誇讚:“小蛾子你當真是個賢妻良母的不二人選,怪不得招叔叔歡喜。”

賢妻良母葵白她一眼,不想搭理她,瞧著柴堆跳躍的火種,他突然疑道:“你為何能憑空生火?”

方才捉野雞她倒是起不上作用,這生火竟然如此輕松,看她倒也不像有多高的修為,怎會使出上乘火系修煉者才能使出的靈力?

正思忖著,眼前突現的一團火嚇得他頃刻後仰,只見那團火在少女手心搖曳,她問:“你說的是這個嗎?”

景葵推開她的手,正色問道:“你是火系修煉者?”

離渙拍拍雙手,撿起一根木枝撥弄火苗,下頜擔在膝上,神情有些孤獨:“我天生靈根低弱,並不能修煉任何種類的靈力,我之所以能禦火,是因為當年哥哥以他的血灌入我體內,與我結了血契,所以我才能擁有哥哥所擁有的一些能力。”

如此說來,他哥哥便擁有上乘火系修為,難怪能破師尊的臨域冰川,只是這樣一個人已經不存在這世間了。

火光映在少女純凈的臉上,少了些許棱角分明的俏皮,讓她顯得愈加孤弱,景葵莫名生了一絲憐憫,低聲問道:“那你——思念他嗎?”

少女垂下眼睫,眼中似是隱去一道淚光,她低低“嗯”了一聲,輕到險些聽不見。

既是思念兄長,想必便是恨透了奪取他兄長性命的仇人了吧,此刻連他也不知道是寬慰她放下仇恨還是鼓勵她去尋仇。

二人皆陷入沈默,唯有火堆還在劈裏啪啦作響。

沈默不會長久,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兩人為一只烤熟的地窖雞打得不可開交,最終吃飽喝足,又尋了一處石洞擠擠蹭蹭各自占了塊地兒入了夢鄉。

入夢的少女夢到了心中思念的親人……

那一年她一歲有餘,尚在繈褓,因靈根低弱,日後難有所為,又因是女孩,故而被族人嫌棄,她的生父用酬金將她送了一位鄉野村婦贍養,然而那村婦家的男人得了金子卻並不願養一個廢物,便又將他折去了城中的萬花樓,那時她還不會說話,也不會走路,便只會哭,可是她卻已懂得了什麽是欺辱和嘲笑。

她不會忘記那一日,那個美得肆意張揚的少年將她從兇惡老鴇手裏奪入懷中,以千兩黃金換得她的自由身。

她記得他曾對她說過這世間最動人的話:“你既是我用金子換來的,便為你取名渙字,與換同音,從此與我同姓,便喚作離渙。”

她也不會忘記,少年為了讓她不再受欺辱,以半數修為換她一身魔族之血,灌以她靈力,並反過來用滿搖籃的糖果安慰她:“啊渙不怕,哥哥無事,今後你就是我離焰宮的人,再沒人敢欺負你。”

她以為她終於有了親人有了家,從此便是這離焰宮最無憂無慮的小郡主,可不曾想,她學會走路和開口說話的那一日,滿心歡喜地拿著糖葫蘆去找他,想要叫他一聲哥哥,那日一面卻成了永別。

那日他站在人煙罕跡的冰川之上,她一聲哥哥還未開口,一只冰箭射穿他的心房。

大雪飄零的天空,一樹一樹的海棠在萬物寂滅的冰川上一朵朵綻放,他的血染紅了胸口的冰箭,可他卻不曾低眸看一眼,依舊笑著註視不遠處一身藍衣的俊美少年。

他問那人的最後一句話是:“你可曾對我動過真心?”

可那人給出的回答卻是:“未曾。”

淚水濕了眼睫,夢魘中的少女囈語:“哥哥,值得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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